一開始聽到這本書,內心其實默默地替作者捏把冷汗,因為在台灣這個「奴工遍地」的社會中,要出一本以老闆角度為出發點的書?聽起來就像是昭告天下:「我要出一本『慣老闆之書』喔!」
不過,一如作者林育聖的筆調(如果你有追蹤他的個人臉書的話),與其說這是一本「慣老闆之書」,我想這比較像是「作為公司領導者,老闆一人在夜晚細膩而孤單的喃喃自語」。
這本書並不是要告訴你那些(PTT 薪水版上常出現的慣老闆的)陳腔濫調,比如「大家共體時艱,我們一起忍過沒有年終的這一年」或者「如果事情做不完,那你為什麼不早點來做」,而是很單純地,從老闆的角度告訴大家:我是老闆,但我也是人,我也有害怕、也有擔心、也有徬徨或不知所措的時候。
就如同書本一開頭寫的:「這時代需要這樣一本書。一本說出當責之人,他心中聲音的書。」
即使我不是老闆,書中描述的一些情節,作為員工(兼小主管兼面試官)的我,也十分有感。下面挑出特別有感的幾篇來分享,也寫出我的個人心得。
〈老闆很愛上課〉
沒有一所學校或任何一門科系教人怎麼當老闆,即使學了「企業管理」,你也不可能熟知管理企業必備的每一個訣竅,於是,老闆們開始上課。覺得自己說話不夠有號召力,就去上溝通與表達;想搞懂公司營運狀況,就去上財務管理與報表制定;公司草創時期得自己兼業務行銷,就再去學一些小編養成或開發技巧。
有些老闆很愛上課、熱愛學習,也把這樣的風氣帶回公司,於是公司行事曆上又多了一些「教育訓練」之類的開會名目。
我的第一間公司就是如此,當時的上下班時間至少是早上八點到晚上八點,晚則午夜。而新人還要準備試用期報告,再加上老闆本人發起的讀書會,我有時下班回到家、洗完澡後已經一兩點了,還得打開筆電做簡報、看書寫重點。
對當時的我來說,教育訓練只是負擔,因為我連基本的工作技能與產業知識都不足了,跟其他較資深的同事開起讀書會,我們真的不在同一個檔次上。
到了上一間公司,有些同事想重新打造公司日漸死氣的分享風氣,所以有人自告奮勇開始分享新工具、新技術,有人邀請自己的強者朋友來公司做案例分享,這對當時沒有主管帶領,但在行銷領域中又求知若渴的我來說,各種教育訓練無異是雨後甘霖,能讓我在工作上得到更多靈感與刺激。
但我同時也發現,並不是每個人都這樣想。即使在新創,也不是每個人都真的求新求變,想在工作上持續挑戰,也有人希望把份內工作做好就好,其他的事情少來煩他,所以他沒有想要知道 android 又有什麼新技術可以用、facebook 廣告又有什麼新形式、SEO 還有什麼新玩法……,這些都與他無關。
現在這間公司也開始發現培訓員工的重要性,所以開始會請外部講師來分享管理技巧或工作技能相關的主題,而我對教育訓練的看法又有所改變了。我覺得這一切似乎都與「公司氛圍」有關,當公司瀰漫著一種分享、合作的風氣,其實 HR 部門根本無需傷腦筋,各部門之間就會有學習成長的狀態出現(如同我的上一間公司);相反地,如果公司每個人都自顧自,且養成一種「一人團隊」的工作模式,那辦再多工作坊都沒用,這是必須由上而下去改變的,或者員工之間有足夠強大的聯繫與默契,才能扭轉整個公司的氣氛。
總之,作為員工,我「現在」是不太喜歡教育訓練的。套句同事說的:「事情都做不完了,我哪有空管這些不會被付諸實現的工作坊或黑客松?」
〈印象中的老闆〉
大家對老闆的印象——尤其是新創公司,大概就是「很難找」、「會議很難約」、「永遠不在座位上」。我現在對我的老闆也是這樣的看法。但有點不一樣的是,我常覺得我上一間公司的老闆「不知道在幹嘛」,他很常在座位上,事實上他就在我的左手邊,每天都在座位上緊盯著他的筆電螢幕,偶爾賣力敲著鍵盤,但每到公司週會,他好像也沒有什麼事情要告訴我們,無論是新商業模式的進度、募資計劃、任何新想法,他都沒有。所以那時的我真的非常困惑。
然後我就來到現在這家公司了。不同的是,現在的老闆比較侃侃而談,他會在消失一段時間之後,告訴我他先前在忙什麼(我想一方面也是吐苦水吧)。比如在談募資但被一些單位卡住、投資人想要多瞭解一些細節所以找他應酬、股東會董事會各種內外部高層會議、政府要表揚新創所以他去活動現場陪笑……,諸如此類,一些「老闆」該做的事。
但除了這些面貌的老闆,我也記得一些細節。比如第一間公司的老闆,他看到我因每天加班而把身體和皮膚搞爛,某天在我桌上放了她最愛用的抗痘品牌的保養品(雖然最好的方式應該是準時放我下班啦,但我還是很感謝她的貼心);這間公司的老闆記得我愛吃甜的,每次出去開會都會幫我點甜點。老闆那麼忙,所以讓這些小舉動顯得更加貼心、更加有溫度。
〈面試〉、〈閱人無數〉、〈動機〉
有個章節專門在講徵才系列的點點滴滴,這些我看了最有感!因我雖然不是老闆,也不是中高階管理者,但新創的扁平化組織使然,我算是部門的小主管,得負責部門的徵才與面試。
而徵才真的就像作者描述的,很像找人談感情。基本上沒有人是來亂的,大家都想要認真談段感情,所以願意坦誠以告、彼此熟悉認識、花時間出來吃飯約會,但總是會碰上某些渣男渣女,約會隔一天就不見人影、你告白後他說早有對象、你有感覺了他卻不想定下來……。
徵才也是如此。
你花大把時間寫了(自己覺得很棒的)JD,貼到徵才網站,第一關要先面對的就是各種沒有誠意的罐頭履歷(有的甚至寫錯你公司的名字),再來好不容易篩選出一批感覺很棒的面試者,寄出面試邀約信後,有人已讀不回、有人面試遲到、有人根本沒來;再接著是面試,每個人都有責任心、每個人都願意全力以赴、每個人都說自己很有興趣期待接受挑戰,但你寄出 offer 後,一切再度重演!有的已讀不回、有的說有更好的 offer、有的答應了但又反悔……。
身為面試官,我可能只經歷十次這樣的(近乎被甩的)殘酷,老闆可能要體會個三倍五倍,試想每週都收到無聲卡或拒絕信(另外還要加上在職員工的離職信),老闆的心臟真的要很強大。
看完這本書,其實我想老闆們想要的很簡單,跟身為員工的我們一樣,就是一些同理與尊重而已。
我們希望公司理解,員工上班時間雖是八小時,但不可能八小時都可以持續全神貫注,還是有疲憊或分神的時候;老闆或許也想讓我們知道,他知道上班時間只有八小時,可是有些事情就是需要今天趕快完成,所以偶爾會需要你陪他加個班。
我們也希望老闆知道,開會說一小時就是一小時,如果會議延誤,下一個會議也會跟著延誤,那事情永遠都做不完;但老闆也想啊,可是隨著會議有所進展,有些事情的牽涉範圍越來越大,希望大家能多多丟出想法,所以要延長到一個半小時才能解決。
我們常會跟老闆說:「這件事情在明天下班前,需要你的答覆。」然後不明白為什麼一個簡單的答案,老闆可以拖這麼久;老闆也想告訴你:「你只想要一個 yes or no,但我給出去的答案需要跟股東、投資人、合夥人、各級主管與全公司交代,事情真的沒那麼簡單」。
是啊,人家說「換了位置,換了腦袋」,所言不假,且真的毫無嘲諷意味。
不論是從一般職員到小主管,還是從小主管到中高階管理者,又或者是老闆本身,每個職位的人工作內容不同,所以在乎的事情不同,看事情的角度也不一樣。我們每天的工作不就是盡量在異中求同嗎?
或許這本書,可以讓我們更了解彼此的想法,深入咀嚼各自脆弱、細膩的那塊,然後多一點同理心、多一點理解,最後一起面對那個不論你是老闆還是員工,其實都沒人喜歡的星期一。
最後附上〈聽說你在創業〉的博客來購買連結(無業配,無導購獎金)。